【榮勳】對面房間的男孩：第五話

🔙 第四話

第五話

　　「……圓佑啊，我好熱，快死掉了……」
　　「閃一邊去，這裏不容許好吃懶作的廢物存在。」
　　「圓佑——休息一下嘛——你已經兩小時沒休息了欸。」
　　「我說過要把這塊板子做完才休息。喂，給我那邊的泡棉膠。」
　　全圓佑冷眼踢了一腳躺在地上宛如屍體般的友人，權順榮收到命令後像隻樹懶一樣緩慢地爬起身，移動到能讓手搆著泡棉膠的最短極限範圍，抓住，丟出去，最後又頹然地倒下。
　　「我好熱……」
　　「……」
　　「圓佑——」
　　「…………」
　　一旦全圓佑進入認真模式中就再也無法喚回他的心神，無論是工作寫報告亦或是打電動，權順榮默默地想著這傢伙要是對我這朋友也這麼認真就好了——權順榮翻起身，睨著眼前這位見死不救的損友。
　　適逢二十週年的校慶即將來臨，各個科系都如火如荼地在進行準備，廣告系則負責各式大小廣告看板要掛在校內各處，宣傳吸引人潮的同時順道能招到一點未來的學生。平常幾乎宅在家的全圓佑看來懶散，實際上動起手來卻相當有能力，完成的作品總是讓人驚艷。這次也被系學會和教授委託幫忙製作掛在學校門口的大看板。
　　「權順榮，待會弄完我請你吃飯。」像是知道對方會因此接受一樣，全圓佑再度下了命令：「剪刀。還有那邊的厚紙板。」
　　「你本來就該請我吃飯，在這種大熱天下陪你做勞作的朋友哪裏找啊？我難得沒有練習的時間就這樣被你給佔便宜了，真希望有人能頒個獎狀來表揚我的偉大情操……」
　　「你閒啊，沒事幹的傢伙就來幫我做事唄，表演系沒有事要做嗎？」
　　「校慶時的表演傳統上都是由二年級負責啊。你忘了我去年忙得要死要活差點掛在系館？」
　　「對齁，凌晨三點的時候還打電話叫我幫你送宵夜。」
　　「然後文俊輝看到我的黑眼圈還大笑我三聲，沒品的傢伙……」
　　「作為送宵夜的回報，幫我把這個給剪了吧。」說完，全圓佑遞出兩張紅色和綠色的紙。
　　「是是，遵命。」
　　權順榮拿起剪刀，慢慢地沿著紙上的線條剪出一個一個弧形。
　　額上還冒著熱汗，權順榮的煩躁除了過熱之外其實還加上想著李知勳的關係。大概是最近忙著練舞，常常回到家洗好澡倒頭就睡，而知勳似乎又是個夜貓子，時間就這樣錯開了。
　　偶爾瞥見在藍色格紋窗簾背後，坐在桌前操控著調音器而忙碌的身影，權順榮便默默地想著——他也很努力啊。
　　自從喜歡上李知勳後，像這樣若有似無的感覺總會殘留在心裏，他卻無法捉摸這是甚麼樣的情緒。

　　「嘿！圓佑，我正在找你——」
　　「我在忙。」全圓佑連頭也不抬，但他清楚地喊了來者之名。
　　「俊輝，我還要一小時左右，如果這傢伙可以快一點——大概半小時吧。」
　　「有誰在幫你呀？」文俊輝探頭探腦地進來，忽然踢到某個東西。
　　「哇靠！權順榮你幹嘛啊，嚇死人！」
　　「……」
　　「別理他，他今天真像個死人一樣。」
　　「你怎麼啦？」
　　文俊輝蹲下身來戳一戳友人的身體，只見權順榮以慢速度轉過半個身子，屈起身體像是一隻大型倉鼠，表情痛苦萬分。
　　「俊輝，我這裏好痛……」
　　「你哪裏痛？」
　　「這裏……」
　　「心臟痛？」
　　「我、我……我有心病。」
　　權順榮摀著他小小的心臟說道。
　　「喂，劇場系的，別帶壞其他系的啊，看他演這甚麼爛戲。」
　　全圓佑不屑地用下巴指指地上的屍體。
　　「干我屁事啊！」
　　「別為了我吵架，親愛的，還有哈尼。」
　　文全二人很有默契地決定把地上的東西當作空氣。
　　「不跟你們鬧了，我是要說校慶公演的票啊，」文俊輝邊說邊從後背包裏翻出兩張皺巴巴的紙，「我幫你們弄到優惠票了，不准再抱怨啦。」
　　「喂怎麼皺成這樣啊……」
　　「哈哈哈我東西太多了嘛，是說我還有多一張票，你們看能不能幫我多邀個朋友過來？」

☂

　　果然所有事情都不會如幻想中美好，甚至可能更糟。
　　比如說戀愛。
　　權順榮嘆了口氣，在目送客人後他不知道今天第幾次看向手機，依然沒有任何來自李知勳的訊息。
　　原本校慶這天是沒事的，但李碩珉和夫勝寛這天都有活動需要支援，確認其他人也無法排出時間後，最疼這些後輩們的權順榮還是來幫忙代班了。
　　當然他原本邀李知勳看劇場系公演的事也跟著泡湯了。或許該慶幸的是，李知勳本來那天也就忙的樣子，所以他當下的回應只是「有時間的話就去看」。
　　權順榮想他大概是沒空了吧。雖說當下的他是有點失望的，還自己腦補該不會是單純拒絕自己的理由吧，但天生樂觀的他很快地拋下這個想法，這樣反而是在懷疑對方啊，怎麼行呢。
　　到了他下班時間時，文俊輝的公演似乎也結束了。當他急忙趕去公用劇場的正門口，遠遠地就看見文俊輝被包圍在迷妹群之中。每年總是會有他的粉絲來到場應援。
　　「唷。」
　　全圓佑拍了拍權順榮的肩膀。
　　「結果我最後還是沒看到公演啊。」
　　「嗯，今年的還不錯，你沒看到是有點可惜。」全圓佑簡短地道出感想。過去兩年他們都有一起到場替文俊輝聲援，畢竟劇場系的公演也是學校的特色招牌之一。
　　「怎麼感覺今年的迷妹是以倍數在成長的啊……」
　　「他這年接了不少廣告啊，現在是真的蠻有人氣的。」
　　全圓佑瞇起眼看著遠方的人潮，逐漸定睛在某個人上。
　　「嗯？那個不是……」
　　「李知勳？」
　　聽到這關鍵詞，權順榮整個人都跳起來了，順著全圓佑的視線方向，他的確是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只是李知勳身上的穿著和平常有點不一樣——他穿著深黑色的西裝，領口也繫了一個一樣深黑的蝴蝶結。是一身很好看的紳士打扮。
　　權順榮差點就尖叫出來，李知勳穿這樣也太可愛了——合身的剪裁讓李知勳的比例顯得好看許多，髮型也特別抓了一下，權順榮努力把想吶喊的慾望給克制住了，腦裏只有好可愛跟好帥兩個形容詞在輪流打架。
　　「全圓佑跟……權順榮？」
　　李知勳似乎驚訝於湊在一起的這兩人，很不自在地抓了抓黑西裝的衣襬。
　　「呃，那個……」
　　「知勳！這樣好好看！」
　　「……謝謝。」比起打招呼倒是先稱讚自己，李知勳笑得靦腆，白嫩的臉頰上帶點微紅，權順榮看了也跟著害羞起來。
　　「原來你們認識啊，我怎麼都不知道。」
　　「嗯……我們是……住對面的朋友？」李知勳琢磨著該怎麼形容他們房間的地理關係。
　　「對，中間隔了一條巷子。」
　　「是嘛，這麼說來我還沒去過權順榮的房間。」全圓佑像是想到甚麼，轉過頭問：「嗯？所以你之前說常常偷看的——」
　　權順榮急忙捂住全圓佑的大嘴巴。
　　「知、知勳是打算來看公演的嗎？」
　　李知勳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
　　「抱歉啊，之前你邀我來看的這個公演，沒趕得上……剛才在事前彩排來著。」
　　「啊，沒關係沒關係，我後來也跑去打工了……」權順榮搔搔頭，問了另一件讓他很在意的事。
　　「可是你怎麼沒跟我說有表演ㅠㅠ」
　　「啊，呃，怎麼說，有點……人很多啊，我會緊張的，怕你來看我出糗……」
　　「怎麼會！ㅠㅠ」
　　「那等會就來看吧，六點在花園廣場的星光夜表演。」
　　權順榮馬上轉頭拉著全圓佑問：「我們去看吧？」
　　全圓佑點點頭，回頭看向尚未減少的迷妹群。
　　「也找俊輝去吧。」
　　「那就是你說過的明星朋友嗎，挺厲害的啊……」
　　「嗯，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那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李知勳揮揮手，朝權順榮笑了笑。
　　「待會見。」

　　「圓佑你說，為什麼沒跟我講你跟知勳認識的事？」
　　「你又沒問。」
　　「不是，你都沒跟我講過他名字。」
　　「遊戲的朋友哪需要特地講名字啊。」
　　權順榮不滿地嘟起嘴來，似乎沒得反駁。
　　他們正坐在廣場上，等待星光夜的表演開場。
　　「我才想問你甚麼時候跟他那麼好的，還想邀他來看公演？」
　　「嗯……沒啊，就是偶爾聊聊天啊……」
　　權順榮說得越來越小聲，顯得很心虛，他還不確定是否該跟朋友說說他那一點小心思，何況對象還是個男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啊。
　　「所以之前你說常常偷看看到我叫你去看醫生的鄰居小矮子就是李知勳咯。」
　　「呃……對啊。」
　　「嗯哼。」
　　全圓佑若有所思地橋了下眼鏡。
　　「咳咳……」權順榮清清喉嚨並轉移話題。「我要好好認真看知勳彈鋼琴的樣子。」
　　「怎麼我之前練習鋼琴的時候你就嫌我吵。」
　　這回換文俊輝嘟起嘴來。全圓佑在一旁笑了笑，在權順榮耳邊悄聲問。
　　「你喜歡他哦？」
　　權順榮說不出話來。
　　原本還在琢磨著該說些甚麼藉口，燈光忽然暗下，緊接著聚焦在廣場中間的小舞台上——李知勳走上舞台，向觀眾鞠躬後便坐下。
　　曲子的步調相當輕柔，非常適合這樣的仲夏夜晚。李知勳不僅僅是彈琴，也隨著曲子唱起音符，少年清脆又溫柔的聲音著實加分不少，整個場子都醉心於這氛圍裏。
　　——現在的李知勳就和搬家那天一樣耀眼啊。
　　陽光下，微風徐徐，抱著吉他唱歌的少年，彷彿不屬於這世間的事物；舞台上的他，也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遞歌聲而來，觸不可及。
　　我是喜歡他的啊，喜歡他彈奏音樂時認真的神情，喜歡他那對修長的手指，喜歡他那好聽的歌聲，喜歡他有的時候對我笑得靦腆，有的時候又感覺很冷靜，喜歡他雖然個子小可是卻霸氣十足的氣場。
　　說起來很奇怪，權順榮也不是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可是他有這樣的感覺，或許能說是第一次。
　　——這樣對一個人如此傾心，如此心動，卻又如此難受。

　　一曲結束，舞台上又多了一個人。聚光燈打亮的瞬間，台下頓時尖叫聲四起。
　　「大家好，我是系草尹淨漢。謝謝各位來欣賞星光音樂之夜，希望接下來的表演都能好好享受哦——」
　　伴隨著招牌的呵呵呵笑聲，尹淨漢邊架起麥克風邊調整姿勢。
　　「這邊這位彈鋼琴的小子是李知勳，是本系的第一名哦——學妹們快點尖叫唷——」
　　台下的粉絲很聽話地瘋狂尖叫，尹淨漢滿意地點點頭。
　　「接下來這首歌呢，容我多介紹一下，因為這對我來說是一首很特別的歌。」
　　尹淨漢的目光在觀眾群中來回，最終停在一個定點。他溫柔地笑了。
　　「這是我喜歡的人送給我的歌，所以請大家要好好聽哦。」

TBC.